宗教幻想乡　～ 写在东方心绮楼发布之后

作者：星期六上线

校对：seal4051

（本文最初发布在季刊9上，有删改）

前言

在一片喧嚣和掌声中，秦心的原创能剧【心绮楼】落下了帷幕，东方心绮楼的故事剧情也就此画上了圆满的句号。作为东方project第二大章——宗教信仰篇的结局之作，东方心绮楼的发售也给幻想乡的宗教体系做了一个完整的总结。无论是以两大神社为代表的神道教，以命莲寺为代表的佛教，还是以神灵庙为代表的道教，都在东方心绮楼中展示了其最强大的一面。为了夺取幻想乡的人气，拯救濒临崩溃的人类情感，三大宗教在整个幻想乡掀起了一场惨烈而无望的宗教战争，并且最终借助幻想乡全部的希望，实现了秦心的新生，平息了异变。

当然了，今天要说的也不是这个话题。

根据最新的东方辉针城以及铃奈庵和茨歌仙两部漫画的走向来看，东方的下一个篇章正在徐徐拉开大幕，从二岩猯藏在铃奈庵的活跃表现，我们可以看得出来，东方的下一章大概将会围绕旧妖怪的复活和新妖怪的诞生来展开。因此，将东方心绮楼作为宗教篇的大结局，应该说是妥当的。既然宗教篇已经完成了结局，那么我们就可以开始着手，对幻想乡的宗教信仰体系做一个完整而全面的总结。

在详细阐述幻想乡的宗教之前，我们必须要明确一个问题，那就是，东方的宗教与现实世界的宗教之间的关系。到目前为止，东方中涉及的有名字的宗教有三个，也就是神道教、佛教和道教。这三者在现实世界中都有同名的三个宗教，也就是日本的神道教、印度的佛教和中国的道教。东方的宗教，取材于现实世界的宗教，但是这里必须要强调的是，ZUN在将宗教体系引入幻想乡的时候，已经夹杂了个人的修改，删除了一些教义，增加了自己的内容，使得东方的宗教体系和现实世界的宗教体系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更加具有幻想乡的特征，也一定程度上让我们在理解时产生不必要的混乱。

其实这种事情并不罕见，比如在DS文花贴中提到的大日如来。如来并不是佛祖的名字，而是一个称号，就像观音菩萨，观音是名字，菩萨是称号，而我们则由于种种原因，认为如来这个词是一个人的名字，实际上如来是称号，并不是人名。我们平时口语中所说的如来佛祖，指的是释迦摩尼佛，也就是释迦如来。而造成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在于一部中国古典小说所造成的影响。是的，在小说中的佛教和道教，与现实世界的佛教和道教也是不同的，将二者混为一谈，不仅会对现实的宗教产生误解，也会影响读者研究小说的真正内涵。

在这里说这一点并不是要批判什么，事实上这是很常见的事情，无论小说还是游戏剧本，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其内容一定是取材于现实而高于现实，在现实的基础上加以改造，为自己的剧情服务。但是如果要研究这其中涉及的某项事物，则必须将艺术化的事物和现实的事物区别开，否则就会产生混乱。将东方的宗教体系和现实世界的宗教体系混淆起来，也会让我们的理解产生混乱。东方的宗教和现实的宗教是一脉相承的，但是并不是完全相同的东西，如果在讨论中遇到了东方世界观与现实世界的冲突，请以幻想乡的常识作为思考的着力点，而不是用现实世界来否定幻想乡的一设，那样是得不到正确的结论的。

请确认您已经明确了这一点，然后让我们一起来解读，幻想乡的宗教观。

——由此向下，阿弥陀如来。——

第一章——四大正作的三大宗教

正如心绮楼中提到的，幻想乡迄今为止明确点出名字的宗教，就是神道教、佛教和道教了。对于这三大宗教，想必各位读者朋友都不陌生，不过考虑到还有朋友可能并不清楚其中关系，笔者在此进行一些简要的介绍。

一，山上与山脚的神社——神道教（代表作品：东方风神录）

幻想乡中的神道教阵营，指的是以博丽神社和守矢神社为代表的两大势力，其中除了贯穿全作的博丽神社之外，守矢神社以及众多的神明是在东方风神录首次登场的。在东方求闻史纪中，幻想乡缘起的作者稗田阿求描述了两大类不同的神明，即八百万神和神灵。由于相关的资料并不充足，我们可以姑且认为，八百万神可以分成两类，即神灵和非神灵。其中神灵是明确了的，由其他人或事物经过收集信仰而变成的神。而非神灵，也就是通常意义上所说的八百万神，则必须由一设中明确指出才能算是八百万神，她们是由纯粹的信仰变成，是与生俱来的神，并非由其他事物后来变成。而上述两种都不符合的神，我们只能暂且不进行归类，当然这样的情况也是非常少见的，有了求闻口授的补充，神明们的资料也得到了大幅补完，下面我们就来盘点一下幻想乡的神明。

既然是进行第二篇章的总结，我们首先将目光锁定在风神录以后的作品上。首先就是秋姐妹，风神录的一面标题名为【八百万的秋之神（八百万の秋の神）】，这相当于明确表示了，秋姐妹二人都是八百万神，她们是纯粹信仰的聚合体，并没有其他身份。键山雏在风神录中并没有明确表示，但是在求闻口授中，阿求提到，现在的雏已经失去了信仰，变成了纯粹的妖怪，能够失去信仰变回原形，说明了雏在身为神时期的身份，也就是神灵，她是由妖怪获得信仰之后变成的神，失去了信仰，自动变回妖怪了。之后是守矢神社的三人，身为现人神的早苗毫无疑问的是一位神灵，现人神本身就是神灵的一种，在失去人类的身份——也就是死亡之后，早苗将变成真正的神灵——神化的亡灵。关于神奈子和诹访子二人，在求闻口授中明确提到了，神奈子是神灵而诹访子是八百万神这一点。

神道教的特点就是，通过收集其他人的信仰，来获得自我力量的提升，因此守矢神社才如此下大力气，在风神录开始的一系列作品中大展宏图，一系列的大动作引发异变，并且以各种途径增加自身的信仰。信仰这个词对于神道教的意义和其他两个宗教不同，请特别注意这点，虽然佛教和道教也追求信仰，但是那是在特定的环境下——宗教战争中，而神道教则不然，信仰对于神明来说是生命一般重要的事物，失去了信仰的神就会失去神性和力量，退化为之前的身份，或者干脆彻底消失。

这里就有一个问题，恐怕也是很多人会问到的，那就是为什么在心绮楼中，守矢神社全员酱油了呢？在茨歌仙中提到，灵梦代表神道教出场，获胜了的话，同为神道教的守矢神社也可以获得信仰，实际上灵梦是代表守矢神社出战的，毕竟博丽神社里也有守矢神社的分社，灵梦收获的信仰，也会传递到守矢神社上。之后的辉针城庆功宴之后，神奈子更是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那就是守矢神社在忙着搭建观光缆车，对于神奈子来说，与其跟其他宗教竞争，还不如直接拉人来神社参拜更加实际。但是这点还不是很完整，排除剧情来看，我们还会发现很多有意思的地方，这些剧情外的设定，让我们能够更加清晰地理解，为什么守矢神社没有出现在心绮楼里。

1，设定需要。与第一章的全部故事都跟八云紫有关这一点类似，第二章的全部故事都与一个角色有关，那就是八坂神奈子。虽然守矢神社在心绮楼中无比酱油，不过自从她们在风神录中登场，幻想乡就没消停过。产业革命计划中，神奈子将八尺乌的力量送到了地底交给了阿空，导致了地灵殿的剧情发生。而间歇泉运动将圣辇船喷出，引发了星莲船的剧情。圣白莲将命莲寺盖在了墓地上，导致了神灵庙的剧情。可以说，守矢神社推倒了一连串剧情的第一块骨牌，后面的剧情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件一件地连续发生了，而早苗在星莲船和神灵庙中的活跃，则正是守矢神社借助异变收集信仰的表现。而在铃奈庵和心绮楼中，引发异变的角色发生了变化，最新的麻烦制造者是二岩猯藏，神奈子的不出场，正是给猯藏的出场创造条件，而猯藏也不负众望地担当了萃梦想中八云紫地位的角色，可以说是幻想乡中的新一代大贤者。

2，游戏需要。作为异变型格斗作的惯例，灵梦一定是要作为最终BOSS角色的故事线总BOSS，就像萃梦想的萃香线和绯想天的天子线一样，灵梦一定要作为最后一面的对手出现，然后被对应的黑幕自机推倒，这个设计也铸就了灵梦格斗作“无法解决异变”的传说……作为日常的非想天则也是，早苗线中，灵梦在故事模式唯一一次本尊出场就被推了，美铃线虽然也推倒了灵梦，不过剧情上那是美铃在做梦，似乎有点悲催……因此来说，灵梦势必是要作为秦心线最终BOSS出现的，如果守矢神社出场，那么最后的秦心大战三宗教首领估计也就没有灵梦什么事了。而事实上，秦心线的最终战中，不仅灵梦代表神道教出战，而且是以主角色的身份与秦心对决，而神子和白莲甚至是以灵梦的使魔这样的形式出现的，由此可见灵梦在这个位置出场的必要性。

3，心绮楼的全新系统。心绮楼的制作方法黄昏边境在开发这个新系统并且对外公布的时候就说过，所有人物系统都要重做，因此过去的所有角色也都不适用这个系统了。绯想天和非想天则都一定程度上延续了萃梦想的系统，因此角色也可以延续，但是这次完全重做，角色也完全重做了，因此完全抛弃旧角色，全部采纳新角色就是非常正常的了。最终也印证了这个猜测，除了红白黑白，没有旧角色登场。早苗和诹访子都在非想天则出场过了，因此她俩铁定是酱油的。

4，心绮楼作为第二章的收官之作，每一作都应当有各自的角色登场。从登场角色的角度来看，这次除了猯藏和秦心两个黑幕级的角色，其他的角色是如何分配的呢？红白、黑白、白莲、神子，分别对应神道、无宗教、佛教、道教，而荷取、恋恋、一轮、布都，分别对应风神录、地灵殿、星莲船、神灵庙。四大“教派”一家一个，四大官作一家一个，再加上两个黑幕，构成了心绮楼的全部角色。荷取和恋恋都是宗教战争的无关角色，但是都是剧情的极重要角色，应该说是不可缺失的，这样看的话，荷取作为风神录的代表角色就非常恰当，而守矢神社就没有这个代表性。

除了正作中带给河童的产业能源计划，守矢神社还做了很多其他的事情，比如茨歌仙提到的水坝计划，常温核聚变计划，以及非想天则中与河童一同设计制造的非想天则机器人，求闻口授跟茨歌仙中提到的观光缆车等等。守矢神社对信仰的追求是不会停止的，因为虽然神道教和佛教道教同为幻想乡三大宗教，但是对于神道教来说，她们不仅仅和另外两个宗教一样，将信仰视为运作资本，更是将信仰视作力量和生存的根本。对于佛教和道教，没有信仰也不会威胁到自身存在，但是对于神道教来说，没有信仰就失去了一切力量。也许，正是因为神道教追求真正的信仰，守矢神社才对宗教战争的人气争夺战不感兴趣吧。至于山脚的博丽神社，它的地位和守矢神社不同，讨论的重点也不一样，因此我们放到后文再做详细论述。

二，人类与妖怪的平等追求——佛教（代表作：东方星莲船）

跳过看上去没有任何信仰相关话题的地灵殿，我们即将面对的是幻想乡的第二大宗教，佛教。代表佛教的命连寺阵营，与另外两个宗教有一个特别大的区别，那就是所有佛教阵营的角色都是妖怪，神道教不仅有妖怪也有人类，而道教干脆就几乎全都是人类。这和命连寺最求的最高教义有直接关系，那就是人类与妖怪的平等。

在星莲船的故事中，命连寺住持圣白莲，就是一个妖怪僧侣，在她还是人类的时候，她目睹了弟弟命莲法师的去世，因此对死亡产生了极大的恐惧，从而转向妖力寻求不死的方式。也正因为如此，白莲接触越来越多的妖怪，获得强大的魔力之后，自己也变成了妖怪，并且由于她暗中帮助了大量的妖怪，因此也收获了大量妖怪的尊敬，无论是云居一轮、村纱水蜜还是寅丸星，都是那个时期得到过白莲帮助的妖怪们，而她们也是星莲船中拯救白莲脱离封印的主力军。娜兹玲和封兽鵺有些不同，娜兹玲是寅丸星的代理对象——毘沙门天手下的妖怪鼠，是毘沙门天为了监控寅丸星而派来的妖怪，而封兽鵺则是在星莲船异变中被自机们教训了之后，才加入的佛教阵营。同样的，神灵庙中的幽谷响子和二岩猯藏也是后来才加入的佛教阵营，与另外两个宗教不同，佛教的阵营在持续壮大。

在妖怪占据统治地位的幻想乡，能够收集妖怪的信仰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妖怪的存在是由于人类的恐惧，因此人类和妖怪只能保持一个平衡——妖怪袭击人类，人类治退妖怪。对于曾经身为人类而后又被人类封印的圣白莲来说，这样的事情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她所期望的的世界，是人类和妖怪可以和谐共存的世界，但是如何在保持和平共处的情况下又维持妖怪自身的存在呢？在求闻口授中提到，白莲想要通过寺院，通过佛法的力量，培养出能够脱离人类恐惧而存在的妖怪。这是妖怪理论的一个重大突破，而圣白莲能否做到这一点，我们并不能看出端倪。事实上，圣白莲也很在意佛教的人气，因此才会在宗教战争中，努力获得人类方的信仰。当然了，白莲的教义也并不是排斥人类，毕竟没有了人类，也就谈不上人类和妖怪的共存。因此在命连寺的戒律中，除了现实世界中佛教的不许吃肉喝酒、不许说谎偷盗一类的戒律之外，还有一些独具幻想乡特色的戒律，比如说，一轮在心绮楼中提到的，不许进入人类村落这一点。

可以说，命连寺的根本教义，就是在被人类恐惧的同时，保持与人类的平等，并且试图脱离人类而存在。这与同样追求人妖平衡的上白泽慧音不同，慧音为了维持人类与妖怪的和谐，在村子里开设历史课堂，并且通过能力，修改幻想乡的历史。在这里依然要特别强调一点，那就是历史和事实的区别。在东方的定义中，事实是客观存在，而历史则是由人记录事实所书写的东西，无论怎么修改历史，事实都不会变，但是人类认识事实的过程会受到影响，因此得到的信息也不一定就是原本的事实，而是经过修改的东西，那种东西就是历史。慧音正是通过修改历史，来影响村民对幻想乡的认知，从而在维持和平的同时，影响人类对妖怪的恐惧。慧音是从人类的角度来维持人妖平衡，防止人类对妖怪过度讨伐，维护妖怪的存在，而命连寺则是从妖怪的角度来维持平衡，试图让妖怪不再需要人类恐惧而存在，达到真正的和睦共处。无论哪种方式，都是为了维护人类与妖怪的平衡，在这个幻想乡，都是应当存在的。

三，不老不死的追随者——道教（代表作：东方神灵庙）

无论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命连寺最终是坐落在了神子的大祀庙上方，无意中压制道教的这个行为，反而成为了神灵庙阵营复活的契机。在星莲船事件之后的一年，大量欲灵飞向命连寺后方的墓地，将地下沉睡的丰聪耳神子唤醒，从而导致道教阵营正式建立。虽然整件事情到现在依然疑点重重，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们对道教的分析，因为道教所追求的东西实在是非常显而易见，那就是不老不死。

在神子还作为圣德太子而在世的年代，国家因佛道之间的宗教战争而动荡不已，最终佛教战胜了道教，但是身为实际统治者的圣德太子，还是听从了中国仙人霍青娥的劝说，选择了道教作为自身修养的方式，并且带领手下的物部布都和苏我屠自古一起，化为尸解仙，而沉睡在坟墓之中。虽然在这期间由于布都的熊孩子行为，导致屠自古尸解失败，失去了身体的屠自古不得不变成了亡灵，游荡在坟墓中，不过好在进入了幻想乡以后，无论是仙人还是亡灵，都可以在幻想乡继续生存下去，屠自古的怨气也渐渐消失，从恐怖的怨灵变回了普通的亡灵。

可以说，神子一行人变成修炼仙法的最根本原因，是在青娥娘娘的鼓动下，唤起了自身对不老不死的追求。求闻口授中，身为圣人的神子也坦言，自己最终的目标是晋升为天人，进入天界生活，因此她对曾经去过天界的魔理沙羡慕不已，不过如果她知道了魔理沙进入天界是去教训天子这个捣蛋鬼的话，估计她对天界的好印象也会大打折扣吧。与圣白莲相似，神子也对死亡充满了恐惧，而对不老不死充满了向往，而她也通过自身的影响力，带领手下臣子们一同修仙。虽然屠自古尸解失败，但是这并不影响神子对屠自古的控制力，神子的符卡【豪族乱舞（召喚「豪族乱舞」）】就是最好的证明。道教阵营中，另一个不是仙人的就是作为尸体而存在的宫古芳香，不过她之所以能够保持尸体不腐，也是得益于青娥娘娘的仙法，从这一点来说，芳香也是道教阵营的一员。

那么除了芳香之外，其他道教仙人是如何成仙的呢？除了自学仙法的娘娘之外，其他三人都是从娘娘处学习的方式。其实方法很简单，按照求闻口授的相关描述，就是通过修行仙法，自己对自己施加诅咒，舍弃原本的肉体，让自己的灵魂附在事先准备好的器物之上，然后准备复活就可以了。原先的肉体会慢慢变成器物的样子，而被灵魂附体的器物则会变成施术者想要变成的样子，一般来说就是施术者本身生前的样貌。在道教阵营的三个使用了尸解术的角色中，物部布都使用的是皿，也就是盘子，神子使用的是剑，而屠自古使用的是壶，只不过由于布都将壶掉包了，因此屠自古尸解失败，失去了肉体变成了亡灵，可以说她变成亡灵完全是布都造成的结果。

从这个角度来看，尸解仙使用的完全是人类以外的力量——仙术，不过由于神灵庙阵营的强烈反妖怪倾向，以及对人类友好并且追求人类不老不死这个特性，神灵庙并没有被人类所恐惧，因此是完全的人类阵营，并非妖怪阵营。像是妖怪的人类在这个幻想乡比比皆是，因此神灵庙阵营的一群人也不算是多引人瞩目。当然苏我是广义的妖怪，那个无论如何也不能算成是人类。

四，与信仰对立的恐惧——无宗教（代表作：东方地灵殿）

笔者有一个好友曾经感慨，从东方风神录开始的第二大章，诉说了三大宗教，期间却夹杂了一个没有宗教的地灵殿，让人摸不到头脑。实际上，要想完全看透宗教信仰篇的内涵，切入点恰恰是这一作，没有明确宗教名称的作品，因为这一作中，诉说的正是幻想乡的一个核心内容——信仰和恐惧的关系。

有人会说，妖怪都是由人类的恐惧所诞生的，那么还有必要特意来说地灵殿众的恐惧吗？笔者认为，还是有的。在地灵殿发售后的访谈中，ZUN曾经提到，地灵殿的人物，就是特意要创作成被人类所恐惧和厌恶的类型。我们从地灵殿的人物设定可以看出来，操纵疾病的土蜘蛛，操纵嫉妒的桥姬，操纵怪力的鬼，拥有读心术和无意识力量的两只觉，操纵怨灵的火车妖怪，啄食尸体的地狱鸦，这些角色从原型来看，无论哪一个都与可爱不沾边，她们都是生活在地下世界中，被人类所极端恐惧的妖怪，甚至古明地觉有着连怨灵都恐惧的称号。极端的恐惧，造就了她们强大的妖怪力量，阿空在自己的力量上又获得了神奈子送来的八尺乌之力，因此力量失控暴走，才让阿空冲昏了头脑，而阿燐为了防止阿空作乱，提前在温泉中混入怨灵向地面上引发异变，从而将事态控制住，避免了更大程度的异变。

可以看出来，这些妖怪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这些力量不仅是用在战斗中，比如不擅长也不喜欢战斗的古明地觉，虽然对战斗并不在意，但是读心的力量依然让她成为地灵殿阵营的首领。那么，这样极端的恐惧是怎么来的呢？这是源于人类和妖怪们对地狱的恐惧，归根结底是人们对死亡的恐惧。不要忘了，佛教和道教的阵营首领都是因为恐惧死亡才各自修行宗教，摆脱死亡的威胁。对于活人来说，死亡作为未知的世界，天然地收集着人们的极端恐惧，在神灵庙中，神子说这是人类的十个欲望之中，对生存的渴望和对死亡的向往两大欲望造就的。整个幻想乡的欲望可以帮助神子复活，那么汇集了整个地球上所有人类恐惧的死后世界，力量又将有多么强大呢？要知道，旧地狱虽然与幻想乡有洞口相连，但是旧地狱并不归属于幻想乡，在旧地狱废弃之前，那里就是整个世界的地狱，收集着的，是整个世界的恐惧。

因此，生活在地狱的妖怪才能收获如此强大的力量。从力量来源的角度，恐惧的力量和神道教中信仰的力量是等价的，在茨歌仙第15话中曾经提到，过去有多么强大的信仰，失去信仰之后就会有多么强大的妖力。信仰和恐惧是同一个事物的两面，就像神明和妖怪可以互相转化一样。从这个角度来说，被极端恐惧的地狱众，可以像被极端信仰的神明一样，拥有强大的宗教性质。当地狱不再神秘，人类对地狱失去恐惧之后，地狱妖怪的力量自然会受到削弱。因此在求闻口授中，阿求才将地狱妖怪的危险性抬高，就是为了维持幻想乡人类对地狱妖怪的恐惧心。不过实际上，拥有强大力量的地狱妖怪本身并不会受到这些事情的太多影响，心绮楼结局中，连魔理沙这种级别的人类，在村里看到勇仪也会吃惊不已，更不要说普通人类了。

至于身为人类的阿求为什么要抬高妖怪的危险性，那是因为，对于幻想乡来说，这样的恐惧是必不可少的，人类对妖怪的恐惧是维持人类与妖怪平衡的关键，同时，作为妖怪社会的幻想乡，要维持幻想乡的持久发展，就要避免人类走向歧途，如果人类的势力太强，就会威胁到妖怪的力量，幻想乡也就无法存在了。在心绮楼中，身为大妖怪的猯藏，就以自己的力量，变成宗教家的样子，然后再将宗教家引向秦心，避免了不必要的混乱发生。幻想乡的人类失去妖怪和神明的力量便无法生存，而妖怪和神明失去人类的恐惧与信仰也无法生存，这对天然的矛盾体，就这样奇妙的共生着，这就是阿求维持人类对妖怪的恐惧的原因。

说了很多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从宗教的角度，将第二章的四大作品叙述了一遍。但是到目前为止，我们看到的都是宗教的表面现象，并没有触及到宗教的实质。实际上，有关宗教的核心话题，并不位于宗教教义的核心位置，而是处在不同宗教的交叉点上。那么接下来，我们一起来探讨一下，宗教阵营的跨宗教现象。

第二章——宗教之间没有墙

首先我们来讨论一下，最开始时被一笔带过的博丽神社吧。在守矢神社阵营加入幻想乡之前，博丽神社一直是幻想乡唯一的神社，不过这个神社既没有人类去参拜，也没有明确的神明可以信仰，连灵梦自己都不知道这里供奉的是谁，更别提其他人了。森近霖之助曾经提到，他知道博丽神社的神是谁，圣白莲也提到过，她能看到博丽神社的神明因为没人参拜在发怒。不过那又如何呢，连巫女都看不见的神明，连存在本身都受到威胁了。

不过，对于幻想乡，博丽神社的重要地位是不言而喻的。在三月精第二部漫画的最后三话中，八云紫提到了博丽神社的地位，也就是博丽大结界的一部分这一点。博丽神社是大结界的一部分，甚至是博丽大结界的控制核心之一，因此八云紫才会多次在灵梦乱搞大结界的时候出来插手，比如给神社后的大树挂上注连绳之后又放置不管那一次，又比如灵梦把梅花当成御神木的那一次。

作为一个神道教的祭祀场所，博丽神社既没有可以参拜的神明，也没有像样的御神体，每天还要面对一群群的妖怪和像妖怪一样的人类们，收集不到信仰还惹神明生气。作为神社巫女的灵梦，自然是得不到博丽神社神明的力量的，况且灵梦第一次正式学习降神术还是在儚月抄中，跟八云紫学的，第一次应用是在红魔馆的火箭中，和人类还有信仰一点关系都没有，可见，灵梦自身的强大力量才是她实力的关键。那么灵梦的力量又是什么呢？在神灵庙的结局中，霍青娥一句道破——道教。

不管是符纸弹幕还是阴阳玉，都是道教的力量，而这也是灵梦自己的力量。在三月精第三部漫画的最后一话中，魔理沙曾经感慨，这种与人类与世隔绝，又与人类以外的生物融洽相处的模式，简直就像是仙人一样。这句似曾相识的话曾经出现在儚月抄小说中，而那时是形容因幡帝的。可以说，与人类以外的生物相处融洽，一直是道教的一个基础设定，比如到目前为止一直作为仙人出场的茨木华扇，她家养的各种动物就是最好的证明，可以认为是收集了动物的信仰。不过神灵庙众反而没有这个设定，他们收集的是村民的信仰，但是却有另一个道教属性的设定，那就是隙间系技能，放在灵梦身上，就是结界系技能。

毫无疑问，作为博丽神社的巫女，灵梦能够操纵结界，而且非常擅长。从永夜抄中作为敌机时的穿屏幕非符，到心绮楼中，独自进行左右穿墙的移动方式，灵梦可以将自己置身在结界之中，进行霖之助口中的瞬间移动。攻击上灵梦的结界也非常明显，STG中有各种结界系的弹幕，FTG中也有各种阵法的弹幕，甚至在小说中，灵梦也有过扭曲博丽大结界来召唤八云紫的记载。其他的仙人众也有类似的技能，华扇住的仙界有结界保护，需要特殊路线才能进入，霍青娥可以在墙上打洞，穿越结界，神子在心绮楼中有很多技能都是从隙间中召唤物品进行攻击，甚至还有【缩地的披风（縮地のマント）】这个自己利用隙间移动的招数，布都在心绮楼中也有瞬间移动到盘子上的【风之凶穴（風の凶穴）】技能，姑且可以认为是隙间移动型的招数。

而提到隙间和结界，有两个势力就不能不提到，这两个势力曾经三次正面交手，互为一胜一平一负，在幻想乡的贤者口中传为佳话，她们就是八云家与月之都阵营。稍微说明一下的话，两次月面战争，紫和月都互为胜负，而永夜抄的故事中，两边实际上算是平局，因为谁也没有打败谁。

在求闻口授的后记采访中，ZUN明确了一点，就是月之都住着的都是上古神明，也就是说，包括永远亭的八意永琳和蓬莱山辉夜在内的月都阵营，全都都是神道教的神明。之前的猜测中，八意永琳仅仅是原型为八意思兼神，而现在看来，八意永琳就是八意思兼神。绵月姐妹也是神道教的神明，依姬作为类似巫女的角色，本身可以让其他神明依凭在自己身上，我们暂且不谈。丰姬的能力是将山与海视为同一的能力，笼统一点来说，这本身可以认为是模糊了地上的山与月面的海之间的境界，从而实现大幅移动的方式，这点和八云紫一样，是道教的力量。更何况，月之都还有着一个决定性的设定，也就是月都大结界这一点。进入月都，必须要经过特定的行进路线才行，这点和进入华扇家的设定一样，也是需要经过秘密路径才能进入，而直接攻打的话，什么也看不见，因为月都本身就藏在结界里。

至于八云家，那就更明显了，无论是蓝还是紫，战斗时的一身道袍已经说明了一切，紫的道袍上还有八卦的图案，明确地指向了道教。八云紫本身操纵境界的能力，制造隙间的能力，这些都是很明显的道教力量的证据。不过，八云紫并没有因此而被划分为道教阵营，因为八云紫的身上，还有佛教的力量，那就是万字符——卍。请注意，这个符号必须要这样画才是代表佛教的，反过来的话，虽然在本意上依然是佛教用语，但是在使用时一般代表了完全不同的东西，乱用的话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在蓝和紫的符卡中，均出现了这个符号，对应的符卡名也分别和佛教有关，证明了在东方中，卍字与佛教的对应关系。在萃梦想中，紫更是有【八云卍伞（符の弐「八雲卍傘」）】的符卡，而在绯想天中，这张卡进化为了【将一切分成两个的东西（捌器「全てを二つに捌く物」）】，利用旋转的卍伞，在境界中移动，造成切割伤害的效果，可谓是跨宗教力量的典范。

而提到八卦，我们就不能不提及另一个用八卦的角色，那就是东方系列的另一个主角，魔理沙小姐。作为魔理沙的典型代名词，【极限火花（恋符「マスタースパーク」）】在东方的地位可谓是具有代表性的，而众所周知的，发动魔炮使用的道具，就是道教的器具——八卦炉。不过在这一点上，笔者的朋友曾经考据了多个一设中，八卦炉上卦象的画法，发现几乎每一个都不一样，这实在是让人汗颜……不过也无所谓，就当是魔理沙每次实验都改卦象就好了嘛。

魔理沙的部分可以一笔带过，灵梦的部分可不行，其实我们说了这么多关于灵梦的话题，却忽视了一个剧情上的关键设定，那就是实际上，博丽神社是有一个具有真正力量的御神体的，那就是阴阳玉。在三月精第三部中，茨木华扇唯一的一次客串登场，就阴差阳错地把博丽神社的御神体给弄到手了，那个阴阳玉具有强大的力量，华扇用缠着绷带的右手去拿的时候，直接把右手给炸碎了，还好是绷带……不过这也从侧面说明，那个阴阳玉绝对是真货。博丽神社这个神道教的祭祀场所，就是这样，把一个道教的道具给当做神物供奉起来了，真不知道应该摆什么表情……

由这个设定，我们再看STG中，灵梦的自机配置的话，你就会发现，无论自机的弹幕和符卡怎么变，有一张卡是绝对每一作都会出场的，那就是【梦想封印（神霊「夢想封印」）】。在最新的辉针城中，灵梦除了妖器的那张【无情的驱魔棒（妖器「無慈悲なお祓い棒」）】以外，就是带了【梦想封印（霊符「夢想封印」）】。按说灵梦不使用妖器的机体，低速攻击使用的是封魔针，那么符卡应该是阵法系的符卡，比如经常出现的【封魔阵（夢符「封魔陣」）】，星莲船中的【退魔符乱舞（梦符「退魔符乱舞」）】之类的，但是辉针城中灵梦还是带了【梦想封印】，可见这张卡对于灵梦来说的重要性，对于解决异变的重要性。不过当然了，风神录和地灵殿没有带，因为这两作中自机实际上根本就没带符卡。

博丽灵梦是使用道教力量的神道教巫女，那么幻想乡有没有反过来的角色呢？答案自然是有的，那就是神灵庙的道教首领，丰聪耳神子。其实从名字就能看出来了吧，圣德太子不仅名为神子，连神子这个词的读音都是Miko（みこ），翻译过来就是巫女的意思。神子收集幻想乡的欲望而复活，在早苗代表的守矢神社眼里，这些欲灵在本质上和信仰是同等的东西，也就是说，在神道教看来，神子收集了幻想乡内的大量信仰，从而完成了复活，连她在神灵庙中的终符也明确表示了，神子就是一位【新生的神灵（「生まれたての神霊」）】。这一点在心绮楼中继续得到验证，连她自家的物部布都也并不否认这一点。在布都线与秦心的对话中，秦心提到了，布都与之前遇到的神明有相同的气息，在剧情上，布都是尾随神子行动的，因此秦心之前遇到的人就是神子。而面对秦心这样的话，布都竟然说，因为是太子大人所以被当做神明也是正常的（神様だー？まあ太子様ならそう間違えても仕方が無い）。

实际上，神道教中神灵的设定，已经间接否定了东方二设中一个广泛使用的设定，那就是寿命论。在幻想乡，人死之后，如果灵魂眷恋尘世，就会以亡灵或念缚灵的形式而存在下去，如果这个人恰恰又被其他很多人所留恋，那么聚集在这个亡灵身上的信仰，足以创造一个神灵，而神灵就相当于死者的第二次生命，而且由于得到广泛地信仰，这个神灵将非常强大而长寿。在寿命论中，死者往往是被很多角色所共同怀念的，如果她眷恋尘世，那么完全可以作为神灵而活下来。在三次元我们说这种情况是“永远活在我们心中”，但是在幻想乡，活在心中，就是活在身边，活在眼前。

道教的神子实际上有神道教属性，那么与神子有同样气息的布都呢？虽然秦心的那句话应该指的是布都身上充满了希望和人气，不过实际上，布都也是有神道教属性的。在神灵庙的设定文档中，提到了物部氏供奉的神明——宇摩志麻迟命（ウマシマジ），而心绮楼中，更是灵梦在对战模式战胜布都后的对话中更是提到了，布都的祖先是迩艺速日命（邇藝速日命（ニギハヤヒノミコト））。在日本神道教传说书籍《古事记》中，宇摩志麻迟命是迩艺速日命的儿子，因此布都无论怎么说，都是有着神道教神明血统的人物。在《日本书纪》中，迩艺速日命乘坐天磐舟从天而降，在神灵庙中，布都乘坐天舟发动弹幕，与传说相吻合。在神灵庙的访谈中，ZUN提到了，创作布都时就是刻意让她坐在船上的，虽然并没有提到理由，但是相信应该是为了和神话传说吻合就是了。

既然说到了心绮楼，我们就再把目光转回秦心身上。秦心的种族是面灵气，是面具的付丧神妖怪。按照心绮楼的剧情，秦心在漫长的时光之中，吸收了大量的灵体，从而演化成了付丧神妖怪，然而此时的秦心并没有自我，因此她丢失了希望之面，就造成了感情的失衡，导致暴走。而在最后的结局中，秦心击败了所有的宗教家，统一了幻想乡的全部人气，并以此将人气集中在自己身上，成功将自己本体变成了希望之面，从而平息了暴走的感情。心绮楼中的人气，既可以说是希望，也可以说是信仰。如果从神道教的角度来看，秦心和神子一样，也是收集了幻想乡全部的信仰，从而完成了重生。

在求闻史纪的定义中，付丧神实际上本身就是八百万神，因此付丧神本身就应该算作是神道教的一部分。不过无论是多多良小伞还是秦心，其种族一栏都没有写付丧神，而是写成了付丧神对应的具体妖怪种类，因此在这里还是按照妖怪来进行介绍。从现实世界中，日本的神道教理论可以解释这个问题。按照香霖堂中霖之助的说法，神明有四个性格，分别是“和”、“荒”、“幸”、“奇”。其中的荒，我们可以简单的理解为，作祟的力量，也就是神明发怒的力量。这四者恰恰是日本神道教的四魂说，按照神道教的理论，所有的道具中都寄宿着神明，因此我们要好好爱惜道具，这样才能让神明发挥他的力量，而如果我们不爱惜道具，那么道具随时都可能会发生问题，比如出现故障，甚至危及使用者本身的安全，在这种时候，神道教就会解释为，这是神明的怒气，也就是荒魂导致的。不过按照辉针城的解释，这些也都是人类的一厢情愿罢了，不知道针妙丸说的是不是实情呢？

具体到东方的设定中，多多良小伞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她是被人遗忘的唐伞所变成的唐伞妖怪付丧神，雨伞被人遗忘，因而集聚怒气，最终寄宿在伞中的神明变成了专门袭击人类的付丧神。因此，付丧神究竟算是妖怪还是神明呢？这个问题不言而喻，两个都算。还记得我们说过的吗，神明收获了多么大的信仰，在作祟时就会有多大的妖力。其实小伞也没什么信仰，所以也没什么妖力就是了。秦心可不一样，同样是付丧神妖怪的秦心，其本体原本是秦河胜使用的面具，秦河胜是圣德太子的宠臣，而秦河胜所用的面具均是神子亲手制作的，这些面具经过了漫长的时光变成了秦心。无论是神子还是秦河胜，在当时都具有非常强的影响力，而秦河胜的面具自然是接纳并吸收了这些影响力，因此来说，秦河胜的面具是拥有非常强大的信仰之力的。正因为如此，秦心才能在变成付丧神以后，具有能够担当异变黑幕和各线最终BOSS的强大力量。

在说秦心的时候，我们提到了付丧神，这个幻想乡和现实世界设定略有不同的种族。除此之外，东方里还有另一个设定，与现实世界的设定非常不同，那就是东方的是非曲直厅系统，这其中牵扯到的，就是幻想乡中，人类生死之间的话题。

我们先来总结一下，幻想乡中的人类死后会经历什么阶段吧。首先是死者的灵魂脱离身体，自发地游荡至中有之道，并且经由死神摆渡，通过三途河，来到彼岸。到了彼岸，那就是死者的世界了，灵魂们被死神带到阎魔那里，经过阎魔的审判，按照生前的罪行，灵魂将会被判入天界、冥界或地狱。其中进入天界的灵魂，将会在冥界进行短暂地停留，之后再进入天界，而进入地狱的灵魂就没有这么麻烦，由鬼神长和鬼族直接拖入地狱，直到罪孽赎清，才能以蝉的形式重新返回地上。在这个过程中，中有之道是幻想乡的一部分，三途河是幻想乡与阴间的分界线，而彼岸就是属于阴间的世界了。

是非曲直厅由十殿阎王统帅，手下分为文武两大类人员，分别是阎魔和死神组成的文职人员与鬼神长和鬼组成的武装部队。这四个种族都是属于阴间的种族，狭义地说，这四个都不是妖怪，因为妖怪和人类这种概念，都是阳间种族的划分方式。可以说人类和妖怪都是阳间的种族，而那四个是阴间的种族。当然，广义地说，凡是人类以外的都是妖怪，这点是没错的。阎魔是地狱的审判官，负责裁决一个灵魂究竟应该去哪里。死神则是阎魔的助手，各种不同的死神负责不同的事物。鬼神长目前资料较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鬼神长是负责在其他地方抓人的，那些罪孽深重的灵魂，需要鬼神长来进行抓捕，被水鬼鬼神长追杀的青娥娘娘就是例子。鬼则是一般的狱警，他们负责的是在地狱中对灵魂进行虐待拷打，以洗清那些灵魂的罪孽。

说了很多有的没的，其实都是求闻史纪里提到的东西。在这里重复这些内容的意义在于，我们应该明白一点，那就是所有这些设定，都是来自现实世界的佛教的。无论是地狱、天界这些概念，还是阎王、死神这些种族，都是来源于佛教。现实的佛教中，对人死后的世界有着非常详细地描述，ZUN恰恰是将这些设定搬入了东方，而让这些佛教的设定，从一个宗教背景变成了世界观背景。请注意一点，东方中的是非曲直厅的所有设定，都是不附带宗教信仰的，只有在考据其现实世界的背景时，才可以说，这些是现实世界佛教的设定。

因此在求闻史纪的时代，东方的一个普遍设定是，仙人经过修炼之后就会变成天人，天人是仙人唯一的修炼目标。这点在考据背景时就会很奇怪，因为仙人是道教的，而天人是佛教的，一个道教的修行者怎么会最后变成佛教信仰了呢？这个问题在求闻口授中得到了解答，答案就在霍青娥的介绍中。青娥娘娘是个活了上千年的仙人，这非常罕见，因为大部分仙人，都变成了神灵或者天人了。在这里，仙人出现了一个天人以外的归宿，那就是神灵。这个设定现在看起来非常囧，一方面，三大宗教终于凑齐了，以现实世界的角度看，道教的仙人修炼成了佛教的天人或者神道教的神灵，另一方面，神子在口授会谈中提到自己想成为天人，可她已经是神灵了，因此大概再也成不了天人了……

说到佛教，可以顺便解释一下前言中的最后一句，那个阿弥陀如来的意思了。东方里出现阿弥陀如来这个词，是在伊奘诺物质这张CD中，在莲子和梅莉的对话中，她们提到了，阿弥陀如来有6×10的125次方由旬那么高，佛教中的原文是六十万亿那由他恒河沙由旬。实际上按照佛教的设定，由旬这个词代表大约7千米，万是10的4次方，亿是10的8次方，那由他是10的28次方，恒河沙是10的52次方。因此东方设定中阿弥陀如来的身高，大概是4.2×10的126次方千米的高度，也就是42后面跟着125个零那么多千米……你们就当是笔者的恶趣味吧……

关于三大宗教互相交织的话题还有很多，不过以上的内容想必已经看够了吧，更多的内容，还是让读者自己去一设的信息中挖掘好了，接下来我们要谈的，是本文最开始想要讲的问题，那就是——宗教与信仰的本质。

第三章——宗教与信仰，现实与幻想

首先我们接着刚才的话题，探讨一下东方的世界观背景。根据是非曲直厅的讨论，我们已经明白了，这个在外界属于佛教的事物，在幻想乡并没有任何宗教背景，而是作为世界观出现的。同样作为世界观出现的，还有神明妖怪这些概念，而他们则是外界神道教的设定内容。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幻想乡人物的修行方式，对于人类来说，要想拥有强大的力量，就要远离人类，与人类以外的生物进行接触，清心寡欲地修炼，最终才能获得强大的力量，而这恰恰是中国道教的相关内容。可以说，东方的背景世界观，就是以日本神道教、中国道教和印度佛教为蓝本，将三者融合之后，各自梳理得到的。

幻想乡的这种世界观，我们姑且可以称之为，泛东亚大宗教体系。在这个体系中，佛教的设定被用作人类死后的处所，神道教的设定被用作人类以外的其他生物，也就是广义妖怪的设定，而道教的设定被用作人类修炼自身力量的法门。三个现实世界宗教各有分工，ZUN从三者中各取了一部分出来，组成了现在的幻想乡背景世界观。事实上，在现实的宗教中，神道教的传说除了伊邪那岐从黄泉逃回外就没有涉及到阴间的传说，而佛教正好是补充。道教讲究天人合一，神道教讲信仰和神明，而佛教主管地狱，暗合天地人三相，在东方中，这一点得到了很好的呼应，也算是幻想乡这个泛东亚大宗教体系的精髓吧。

由此可见，幻想乡的宗教实际上并不是完全对应的现实世界的宗教，现实世界的宗教早已在幻想乡有了自己的立锥之地，那么我们现在看到的，幻想乡的宗教又是些什么呢？宗教本身，又说明了什么呢？如果从作为大结局的心绮楼来看，三大宗教的意义是显而易见的——神道教代表了诱导性能和射击覆盖能力，道教代表了射击的打击速度和强度，而佛教代表了格斗术的连段能力和攻击强度。宗教被极端具体化，变成了弹幕游戏的招数性能表现形式，这不仅完全脱离了现实世界宗教的设定，甚至和宗教本身的价值也没有多大关系。游戏中的宗教，完全成为了游戏的设定方式，为游戏而服务，不仅是为东方心绮楼这个游戏，也是为宗教大战这个角色们喧闹的游戏而服务。

那么，浮于设定之上的幻想乡宗教，本质是什么呢？实际上，这个难解的问题，在求闻史纪的三教对话中，已经给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宗教是哲学。根据心绮楼的相关设定我们也可以看出来，宗教这件事本身，就是哲学，是一种思考方式。心绮楼的宗教家中，除了明确了归属三大宗教的六个角色以外，排除黑幕秦心，还有三个无宗教的角色。而如果大家仔细品读游戏剧情的话，我们就会发现，实际上这三个人也是有明确地宗教倾向的。魔理沙是典型的个人主义者，她努力实干，凭借自己的力量来达成目标，随心所欲，潇洒从容，她所信仰的就是实干所带来的战斗力的提升。荷取在与魔理沙的对决后了解到了一点，那就是自己实际上是信仰道具的，荷取作为杂货店老板，她并不信仰三大宗教的任何一方，而是将个人的战斗力与道具直接挂钩，事实上她的攻击方式也都是使用道具来攻击，因此实力非常雄厚，不过电池没电了也就悲催了。

古明地恋则比较特殊，她在心绮楼中的参战，从游戏剧情上说，完全是由于她无意识地拿到了自认为很好看的那个希望之面，她从一个完全没有希望的状态，变成了充满希望和人气的妖怪，她并不是因为要追求信仰而参战，而是因为突然增加的信仰而被卷入了战争，她是真正的在追求着人气，而不是和其他宗教家一样，以追求人气为手段，来达成自己的其他目的。恋恋的目的就是成为焦点人物，成为人气之星，她非常单纯地战斗着，吸引着人气，可以说她是一个以人气和战斗为信仰对象的宗教家，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拿到了希望之面，恋恋的登场就是为了说明希望之面的强大力量。值得一提的是，心绮楼中，秦心是在与恋恋决战之后，才正式在人类村落的人们面前出现的，在此之前没有人见过秦心，不知道这是不是恋恋手中原版希望之面所带来的力量。

宗教就是哲学，是思考方式，是行动的指南和方法。任何人都有自己相信的东西，因此笼统地说，任何人都是某种信者。可以说，宗教为我们的行动指明了方向，为我们的努力发展确定了目标。对于幻想乡的众人来说，这样一种背景下的宗教，就是行动的动力和力量的来源，那么，如何来衡量力量的强弱呢？对于宗教来说，如何对其实力进行量化呢？那就要看这种宗教的影响力有多大，简单地说，就是信仰的多少。在本文的讨论中，我们将宗教信仰这个词分开，宗教和信仰分别设立不同的概念。之前已经说过了，宗教是方向，那么对应的，信仰就是数量。我们规定信仰是形容宗教影响力大小的量，信仰值越高，表示信仰这一宗教的人越多，宗教的实力也就越壮大。

现在我们已经明确了，信仰这个词，在作为名词时，代表的是宗教影响力的大小，收集信仰就是收集人们的关注，播撒宗教的影响力的过程。但是在我们的讨论中，还经常会涉及到，信仰这个词作为动词的表述方法，这又代表什么呢？信仰，这个行为，究竟指的是什么？实际上这个问题，自从风神录正式提出信仰这个概念以来，其设定一直在不断变化和补充。在风神录的结局中，信仰就是相信存在，妖怪山的天狗和河童与守矢神社的神明一起开宴会，这就是信仰，妖怪们相信神明的存在，因此才能与其开宴会。坐在对面喝酒的人是谁呢？是神明，是神奈子大人和诹访子大人，这就是信仰。妖怪认定对面的人是神明，那么这个神明的影响力便得到了提高。

在之后的地灵殿以及一系列与产业革命计划相关的漫画中，神奈子都在努力增加信仰，而其手段就是为他人增加恩惠。得到恩惠的人，会自发地感谢为其提供恩惠的人，这种感谢的过程也是信仰的过程。守矢神社一直追求的信仰来源是河童们，无论是地灵殿的核能计划，还是后来茨歌仙中的山顶常温核聚变、水坝发电，以及非想天则中的大型机器人非想天则，可以说都是守矢神社收集河童信仰的手段。就像神奈子在口授中提到的，只要相信神明的存在就够了，这就是信仰的过程。

信仰的定义在神灵庙和心绮楼中得到了补充，由原本的只需要相信就好，变成了托付欲望和希望的过程。神灵庙中，玩家获胜的关键就在于全程中吸引的小神灵这一道具，而在剧情中，小神灵的正确名字是欲灵，也就是欲望凝结的灵，神子正是凭借欲灵而复活的。而在心绮楼中，宗教家们互相决斗，以华丽的打法和击退其他宗教家的方式，来收集幻想乡内的人气，在剧情中，人气是希望的一种表现，而收集人气也就是聚集希望的过程，因此秦心才能在最后，集齐幻想乡的全部希望而得到新生。

经过以上的分析，再来整体看第二大章的话，我们就会发现，东方的宗教信仰之章，虽然表面上看时神道佛的三个宗教，但是真正要表达的，依然是东方里最核心的两个话题——人类与妖怪、生存与死亡。这不仅仅是妖妖梦中八云紫最难的两张符卡，也是贯穿了幻想乡第一大章的核心问题。现在看来，幻想乡依然没有脱离这两个问题，自从妖妖梦中这两个问题的提出，到永夜抄中第一次回答这两个问题，幻想乡就再也没有离开这两个议题。因此笔者相信，从辉针城开始的第三章，依然不会逃离这两个话题。而对于第三章来说，第二章的内容也依然会涉及到，并不是说以后就不会再提三大宗教了，而是会慢慢进一步补充三大宗教的内容，丰富其内涵，并且让佛教和道教，进一步向神道教靠拢。因为神道教中的恐惧和信仰，是妖怪和神明诞生的核心因素，在这个唯心主义的幻想乡，只有神道教才能诞生妖怪和神明。

自从永夜抄的慧音这个角色，ZUN便开始了他以东方来思考现实中日本的社会问题。在求闻口授、心绮楼和伊奘诺物质中，ZUN对日本的政治哲学进行了一番深入的批判。在求闻口授中，ZUN借神奈子之口，点出了外界人对信仰的乱用和滥用问题，在伊奘诺物质中，梅莉和莲子所代表的科学与幻想的对立思想，控诉了日本当代社会中幻想和信仰的空虚，而心绮楼的主线故事宗教战争，更是以宗教暗指政治，直指当今日本混乱的政治圈，宗教战争和人气选举，正是日本政党选举乱象的一大表现，就像秦心所说，玩弄人们情感的，不就是这些宗教家么。以选票为目的的日本政坛，与以人气为目的的宗教战争，如出一辙。如今，代表幻想乡传统宗教的博丽灵梦，最终在宗教战争中复权成功，她能带领着幻想乡走向何方呢？宗教滥用的问题在求闻口授中被神奈子一语道破，无论是在现实世界中存在的邪教组织，还是恶意误用宗教，像神子一样将宗教作为政治工具的政客，都是刻意扭曲了宗教的本意。宗教是思考方式，是构建三观的工具，应当是面向社会的正能量来源，但是一旦将宗教用在错误的地方，其巨大的力量也足以造成严重的破坏，极端的例子很多，不知道各位能想到多少呢？

归根结底，宗教是唯心主义的产物，在现实世界，世界的宗教种类并不多，除了最具规模的世界三大宗教以外，各个国家和民族大多都有自己的宗教，但是影响力有限。而不信仰宗教的人，往往被称为无神论者，按照幻想乡中的观点来看，所谓的无神论者实际上也是一种宗教信仰，这些人信仰一些并不被称为宗教的东西，比如金钱权力之类的社会产物，或者信仰自我力量的个人主义等等。而在其中，影响力最大，乃至超越世界三大宗教成为当今世界核心价值观的，就是科学。按照宗教即思考方式的思路来看，相信科学，这本身也是一种宗教，科学以唯物主义为基础，因此也具有天然地排斥其他宗教的特性。但是，如果把科学定义为一种宗教，那么科学本身就被固化成一种模样了，而真正的科学会与时俱进地不断修正自我，不能容忍被固化并且强制推广，这与科学本身的性质相违背。因此，以科学的态度来看待科学，应当是当今人们应当掌握的素质之一。

作为在现实世界中生活的生物，我们应当以现实世界的常识来进行思考，那就是以科学的态度来对待身边的事物和现象。生活在三次元的我们，应当谨记二次元与三次元的境界，避免将科学视作宗教，而是将科学作为一种态度，去认识和发现自然。宗教作为认识和思考世界的方法，虽然有独特的视角和着力点，但是也留有时代的痕迹，我们应当吸收宗教中科学的一面，整合对我们有利的思考角度，帮助我们成长与行事。就像ZUN一样，以广泛地视角来思考宗教，并且吸收各个宗教的特点，来为幻想乡服务，这就是作为三次元人的ZUN，成功创作东方的原因之一。

现实世界中，科学的唯物主义作为思考的常识，排斥着宗教和妖怪，而在幻想乡这个乐园，神明和妖怪这类的非常识之物得以存活保留。而我们对幻想乡又是什么态度呢？想必，从心底热爱着东方的各位，也是希望幻想乡真实存在的吧。是的，东方Project就是一个宗教，根植于我们心中的那一份小小的期盼，那份对角色的爱，对游戏的执着和对未知未来的探索欲，作为宗教的信仰源源不断地补充着这一宗教的力量。是我们对东方的爱创作了无数的二次同人，是我们的执着让ZUN能够坚持继续创作着东方，并且将东方作为其毕生的事业来进行创作。东方依托着一设这一骨干，在二次同人的滋养下茁壮成长，至今已成为同人界一个举足轻重的巨大领域，这无不说明了东方的强大。东方是宗教，笔者相信，在ZUN和无数爱好者的共同努力下，宁静祥和的幻想乡将继续焕发其勃勃生机。

结语

一直看到这里的各位真是辛苦了，跟着笔者的思路看完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解说是不是感到头疼了呢？以上的信息中很多都是笔者的个人思考以及对一设和现实世界的感悟，很多讨论实际上浅尝辄止，如果读了本文之后对文章中的某些内容感到困惑，或者有一些个人想法，欢迎与笔者进行交流讨论。想必拿到本文的时候，东方辉针城早已发售多时了吧，到那时，我们再一起思考，东方的第三大章，以及幻想乡的未来。